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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初吻 2

第三章 初吻 2

人物简介:

云嫣:23岁,伊斯坎德尔集团医学部第一实验室主任研究员,和林森有着紧密的关系,也是将白露改造成量产型炎契者 MarkⅢ的主刀医生。随身带着一个有着红色光斑的蓝宝石挂坠,使用格洛克手枪防身,似乎将很多秘密藏在心底。

林森:24岁,对黑魇特殊作战部队游骑兵部队的精英士兵,温柔中带着一丝倔强的大男孩,和炎契者白露是战场上生死与共的搭档。在三个月前的战斗中深陷敌围,幸得白露以命相拼才杀出血路,其搭档白露却身负重伤,险些丧命。一直为这件事深深自责的林森决定利用难得的休假陪白露度假修养,却和少女一起经历了飞机劫持事件。虽然经过两人的通力合作成功解决危机,白露却被赶到机场的大批军警逮捕,刚刚走出少女负伤阴影的林森也再次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

白露:18岁, “瓦尔基莉亚”计划产物,型号为量产型MarkⅢ。作为腼腆温婉的可爱姑娘与实力强劲的Level 9霜系炎契者,平日里总是带着青涩微笑的少女却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心酸过往。与林森作为战斗搭档在对抗黑魇的战场上出生入死,把林森和云嫣当做家人一样的存在,亦对男孩抱有朦胧的情愫。在历经三个月前的严重负伤后,和林森一起坐飞机前往夏威夷度假修养,遭遇劫机意外。在成功解决危机后,却被赶来的军警抓入监狱… …

石一川:年龄不详,自称国家特勤第九局特工的神秘男子,真实身份尚不得知。在飞机上曾协助林森和白露制服作乱者,又在白露被误抓入监狱后,暗中帮她找到飞机上的证人,从监狱中救出白露,实际目的还不得而知。

前情提要:

云中市作为三线要塞抗击黑魇入侵的前线,在刑天盾系统九号塔出现故障后遭到了怪物的疯狂进攻,人类方面损失惨重,防线被蜂拥而来的敌人一步步撕开。危急时刻,华南战区派出的精英飞行员千灵和乔林及时驾驶战机赶到,突破撕裂者的拦截,成功消灭黑魇的增援力量,为人类守军方面稳住阵脚争取到宝贵时间。

另一方面,云嫣匆匆赶到H市,欲图协助林森解救被误抓入监狱的白露,几经交涉,却仍然没有结果,因同伴被抓而深深自责的林森也不见了踪影。而在监狱中,白露历经痛苦的回忆,终于想起了自己一直坚持着活到现在的意义。这时,她从噩梦中苏醒,得知了自己被释放的消息。原来,一个叫石一川的神秘男子与当局达成协议,将她从狱中释放出来… …

乌烟瘴气的酒馆中,云嫣找到了早已醉成一摊烂泥的林森。

成堆啤酒瓶像被蹩脚的保龄球手刚刚抡过一番似地,横七竖八地躺在男孩周围。满身酒气的林森趴在桌子上,像溺水般胡乱划动着,不时将桌上的啤酒盖扫落在地。翻倒的酒杯下,汁液横流,将他的袖口濡湿开一大片。

在酒保口中,云嫣得知,从进门开始,林森就一瓶又一瓶地只顾喝着闷酒,直到将自己灌醉成这副模样。她无意多问细节,替男孩结了酒账,将他的一只手绕过肩膀,架着他软绵绵的身子,一瘸一拐地向外挪去。

出门前,酒保问她要不要找个人帮忙。云嫣摇摇头,婉拒了这份好意。

她告诉对方,自己已经习惯这么照顾他了。

姑娘,这男人摊上你可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换做别人,早就在这里又哭又吵闹分手了。

酒保靠在门边说。

是么?

云嫣扬起眉毛,不经意地轻轻叹气,

大概是因为,别的姑娘都很容易另觅新欢吧?

连拖带扶,她架着半醉半醒的男孩,向路边艰难挪去,想拦一辆出租车,没想到林森挥舞着手臂,竟然想推开她的搀扶。混乱中,两个人失去平衡,一起摔倒在地。

林森像被毒箭射中的野兽,浑身哆嗦着,手脚并用地爬向另一个方向。云嫣连忙爬起来,跌跌撞撞,拦在他面前,

“别拦我… …小露还很危险… …不能… …让她一个人待在那种地方…

…”

“醒醒、林森!你现在去又能做得了什么?!”

云嫣蹲下来,擒住他的臂膀,

“我们一起回宾馆,先熬过今晚,总会有办法的!”

“我… …不能等!!”

林森大叫着,嗓子中仿佛裹着一块烧红的炭火,声声嘶哑,

“那天… …那天…

…漪儿就说… … 会在家一直等着我… …”

云嫣的瞳孔开始慢慢收缩,

“森… …别这样…

…”

“可是,我到头来… …等到了什么?!只能听着她声嘶力竭地求救声… …眼睁睁地看着她柔弱的身子… …被怪物的爪牙撕碎… …什么也做不到… …什么也做不到!!”

他突然嚎啕起来,眼泪混杂着辛辣的味道汹涌而出。云嫣的胸口像被锥子深深扎紧般,回忆的阵痛,撕心发作。

她跪倒在湿漉漉的路面,伸出双手,将涕泗横流的男孩,抱在胸前。

“都过去了,森… …一切苦痛都不会再来了… …现在… …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好… …我们一定能解决所有的敌人… …就像… …以前那样。”

“说谎… …”

云嫣瞪大眼,似乎一把锋利的匕首刚刚穿透她的心脏,刺刀见红。

“云嫣… …命运凭什么对你这么偏袒!!温室中长大的你,根本就经历过生离死别的绝望!!你能体会与自己的亲人阴阳两隔的痛苦吗?你知道爱人就在怀里死去,你却只能在旁边痛哭流涕的那种痛彻心扉么?你知道么!!!”

林森在女孩的怀中肆意发泄着,像哭闹的孩子般,毫不讲理地倾倒苦水。最初的震惊与痛楚开始被理智慢慢镇压,云嫣还是紧紧抱住颤抖不止的男孩,哪怕她自己的眼中,也开始逐渐发红。

很遗憾,森,你说的这些,都是我生命中永远不能忘怀的刻骨与铭心… …

之所以,我还能安然无事的站在这里,之所以,我至少还像别人看上去的那样幸福,全都是,因为那些不能抛弃的,属于过去的恩怨与相忘… …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森。在此之前,我愿为你默默地担下一切属于记忆的诅咒与中伤。

大概是哭吼得累了疲了,男孩渐渐停止了挣扎,云嫣才有机会扶起他,一步一步将他沉重的身躯搬到出租车上。

凌晨时分,两人到达了先前预定的宾馆。扶他下车时,男孩喉咙中传来水泡一般的咕哝声,紧接着他头一歪,稀里哗啦,将一堆秽物全吐到了云嫣的衣裙上。

女孩没有说什么,忍着全身的恶臭将林森扶回房间。确保他在床上沉沉睡去后,云嫣才脱下被呕吐物糟蹋得不成样子的衣裙,连夜搓洗,晾到了通风间中。

由于走得匆忙,她连换洗衣衫也没带上,洗完澡后只能将就着房间的睡袍,裹在内衣外面。

坐在床头,云嫣凝视着睡熟的男孩,熟悉的脸庞与记忆中的轮廓无数次的重合,却仿佛石化的雕像般,终究被时间的风烟磨去了很多必要的轮廓。

伸出手,她轻轻抚摸着林森汗涔涔的额头,没有丝毫的害羞和试探,一切都如太阳刚刚落山时的晚风那样自然,仿佛是姐姐才将噩梦惊醒的弟弟安抚入梦乡。

有那么一个瞬间,云嫣很想躺下来,搂住林森,就这样在他身边安眠,不用卿卿我我,亦无需山盟海誓,只要还能贴在他的后背,倾听着那熟悉的心跳声,她就不必害怕每晚梦靥的折磨。

可惜,流连至此,你我都被时间残忍的磨合,改变了太多太多。也只有在你沉睡如此的现在,我还能像以前这样望着你,独自回忆起我们曾在一起酝酿过的糖浆色时光。

也罢… …我早就习惯孑然一身的生活了。

天亮时,我们就分手吧,森。

林森从深沉的梦境中醒来时,正午的阳光将身上裹紧的被子晒得发烫。

“吱呀”的开门声传入耳中,回过头,云嫣已经端着一杯蜂蜜水,轻轻步入房间。

目光与女孩对视的刹那,林森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慢慢将头垂下去。

“紧张什么?”

云嫣淡淡一笑,坐到他旁边,

“放心好了,云医生可是见过世面的姑娘,就你昨天那副满身酒气的熊样,我连脱衣服的兴趣都没有。”

她一边说着,一边却挑逗般地将睡袍领口,轻轻抖开些许。

林森侧过头,嘴唇颤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知道你刚刚宿醉,特地到前台为你弄了杯蜜糖水,还放了点活血药,喝下去脑袋就没这么痛了。”

她把杯子过去。迟疑了一段时间,男孩终于咽下了心中的这份犹豫,接过杯子。

“接下来,什么也——”

“医生,昨天,我对你… …很过分吧… …”

眼眸中的微光宛若冰湖中冻结的气泡般冻结住了,但又在转瞬间恢复正常,云嫣眨眨眼,一切都仿佛只是玩笑般的轻描淡写,但在嘴上,她似乎并不那么想放过男孩,

“你还有脸提起呀,林森同学。”

以一种班长审视没交作业学生的目光, 云嫣意味深长地打量起男孩,

“看见窗户外晾的衣服和裙子了么?”

林森疑惑地抬起眼皮,

“嗯… …嗯?”

“昨晚被你吐得一塌糊涂。实话告诉你,林森,这些衣服都是我半月前在云中MALL新买的,平时连沾上一粒灰尘都会心疼半天的宝贝。”

云嫣挑起眉毛,

“博柏利的蝴蝶领雪纺衬衫搭丝绒莲蓬裙,整个华中地区就这一件库存,售价1250欧元,林森同学,你是打算现金还是卖身呀~”

“等我在战场上获得一等战功奖金,一定第一时间给你的衣裙赔不是… …”

林森双手合十,不住地给女孩道歉,

“不过,如果昨晚我对你说了… …什么很过分的话,请… …一定不要放在心上,我那时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因为,我一直、一直把小露当做林漪这样的家人… …”

云嫣的表情变得如同傍晚的暮云一般柔和,她伸过手,拍了拍男孩的臂膀,

“想要更有诚意地道歉就打起精神来!你忘了楚老师说过的话吗:后悔一百次不如拿起柳叶刀时认真一次。”

男孩愣了一下,脸上的紧张的神情随之缓和,

“这么久了,你还记得学校里的那些事呀。”

“那当然,谁叫你曾有过一个这么聪明伶俐的师妹呢?”

云嫣狡黠地闭上一只眼,

“你说是吧,师兄?”

恍惚中的曾几何时,早已变成现实中时光飞渡的过往云烟,但林森依稀记得,多年以前,自己也曾经是一名刚刚踏入高校的医学生。

他和云嫣正是在学校中相识的。彼时的男孩,是临床外科系羽毛球队的队长,总是在球场上以弧光一般矫健的身姿潇洒挥拍,吸引得同校的女孩子们成群结队地趴在铁丝网前,争相观看。

而那时的云嫣,还留着高中时代温婉柔顺的乌色长发,黑丝长袜搭配英伦风的红格子百褶裙,蝴蝶结宛若三月里的虞美人般,在胸前的白衬衣上,迎风漾动。每次下了晚课,她总是来不及回宿舍,就一身白大褂地抱着一本厚厚的《人体解剖学》,跑到羽毛球场。

可惜,作为大一的学妹,云嫣总是被流着口水的学姐们挤在外面。

后来,她的组织胚胎学在期中测试中不幸挂科,按照学校规定,大一学生有任何一门课最终成绩不及格,是会被留级重修全部课程的。为了不沦为全系同学的笑柄,她硬着头皮,来到了系里的学业辅导室。

没想到,坐在辅导室中接待她的,正是林森。

连云嫣自己也没有想到,竟然可以有这样的机会,名正言顺地和学长单独相处。从此,每次下课后,她总会抱着厚厚一沓专业书小跑到辅导室,用各种问题纠缠林森,只为能够将两人相处的时间,尽可能延长。

一来二去,两人也渐渐熟识起来。有时候,云嫣会以感谢辅导为名,拽着林森去外面吃饭。而更多时候,两个人在教室中讨论专业课一直持续到天黑,林森会骑着自行车,载着女孩把她送到宿舍楼下。

作为答谢,云嫣常常会让林森在宿舍下等一会儿,然后跑上楼,将一盒红红丝带精心包装的曲奇交到他手里。

这可是师妹我亲手做的哟~

女孩狡黠地闭上一只眼,微微歪头,像刚刚偷到厨房蛋糕的小猫,

特地为你买了蔓越莓放进去~师兄你就满怀感激地收下吧~不用道谢了,毕竟以后这可是我的专职工作呢!

林森来不及细细揣摩她的意思,云嫣早已带着小姑娘特有的淘气笑容,一溜烟地跑回宿舍。

霎时间,云嫣成为了临床外科系学姐们眼共同的仇恨对象,因为只有这个长发委腰的活泼学妹能够“师兄师兄”地围在林森旁边,像戏水的小兔般在他眼前蹦蹦跳跳,如果不是怀里抱着教材,简直就要直接拉过学长的手臂直接挽在胸前了。

当时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在一起了,云嫣是林森女朋友的传言也在身边不胫而走。林森的朋友们在见面时都会首先打趣地问他是不是又和小师妹约会去了。林森也开始试探着约云嫣出去看电影,逛街,每一次,女孩都爽快地答应,毫不掩饰地流露出高兴的神色。

但是,他也暗中听说,云嫣有过很多个的男朋友。不断有前任来找她复合,也不断有新的追求者对她展开穷追猛打。纠结与彷徨中,从未有过恋爱经历的他像一头掉进同伴中的刺猬一样,害怕被别人拒绝的利刺扎伤,不得不也用自己的利刺,犹犹豫豫地拒绝着敞露心扉的接近。

他担心,一旦开口,两个人连现在的朋友也做不成。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的距离中仿佛间隔着踮起脚尖也无法碰到的触不可及。

最终,在大三即将到来前的那个暑假,林森下定决心,要对师妹表露心意,名正言顺地将她拥入怀中,成为云嫣身边唯一可以守候的那个他。男孩精心为云嫣准备了生日的庆祝会,悄悄叫上朋友布置了现场,以学业辅导室的研讨会为名,云嫣叫到两个人第一次相逢的教室,准备在女孩收到祝福的惊喜中,为她献上酝酿多时的表白。

那晚,林森走到教学楼下,看着云嫣步履匆匆地走进楼内,攥紧了手里的玫瑰,准备紧跟上去时,一辆军车突然开到他的面前。

“国防预备役少尉林森,由于战场告急,按照《中国人民共和国兵役法》,现将你紧急转正为现役军人,开赴前线抗击黑魇,即刻执行。”

满脸严肃的军官板着脸,在林森面前宣告完征召命令。

林森的的心仿佛被一下子丢入了极寒的冰川中。他请求军官给他十分钟,哪怕只是五分钟,他将以最快的速度跑上楼,为心爱的女孩献上生日的祝福,以及自己最后的告白。

军官摇摇头,告诉男孩,他们必须在半小时内将他接到机场,运输机将很快起飞。

军令如山。

男孩最后望了一眼教学楼内,唯一亮着灯的教室,强忍住眼底上涌的眼泪,和军官一起钻入车内。

他不知道,此时,在那个教室内,有一个精心打扮的女孩子趴在窗边,披着满身彩带,默默地看着他上车离开,而她身上,还特地穿着林森最喜欢的那套荷叶边白色连衣裙。

泪如泉涌,璨若群星,却又,无能为力。

这一别,就是翻天覆地的数年。

也许是因为战火的原因,这段青葱岁月的回忆,在林森的脑海中太过朦胧,仿佛只是自己多年以前看多的一场电影。

再次相见时,林森已经是一位身经百战的游骑兵战士,而云嫣从医学院硕士毕业,进入了伊斯坎德尔集团的医学部,专注于元念医学的相关研究。曾经热烈交织的两颗心被残酷的战争渐渐剥离。

男孩不知道,云嫣是否还残存着当年的情愫,现在的他,失去了无数的战友和自己的至亲妹妹林漪,早已丧失了去爱一个人的勇气和决心。

“想什么呢,一直发呆。”

脑袋被轻轻敲了一下,抬起头,云嫣拢了拢睡袍,坐到他的面前。

林森转过头,望着云嫣蓬松的栗色齐肩秀发,恍若梦中,

“没什么… …”

“要是心怀不轨的话,我可是会用黑段柔道好好教~你~做~人~的。”

云嫣嘴上这么说着,却诱惑般的凑前过来,流淌着秋阳光泽的秀发,拂过睡袍中露出的锁骨,带着栀子花般甜润的淡香,撩人袭来。

林森红着脸,转过头去,心中却蒸腾起别样的暖意。

也许,另一个时空,在没有黑魇的世界里,两个人早就有孩子了吧。

两人匆匆吃过早点,云嫣在床上给林森打开电脑,讲解着自己在飞机上计划好的备用方案,

“所以,我们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能够证明小露是无辜的目击者。”

云嫣趴在他的床头,用手指在屏幕上的文档圈圈画画,

“在飞机上有人看到真正的嫌疑人吗?或者有人目击到小露打败坏人吗?”

“很难,因为正是这些家伙在网上造谣,把舆论焦点转移到小露身上去的。”

林森扶住额头,叹了口气,

“医生,那种情况下我和小露真的很无助,所有人都像疯子一样地指责小露,除了挡在她面前、保护她,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

“我知道,林森,但是现在我们真的需要一个或几个证人来证明小露的清白,你再想想,有没有比较冷静理智的人,比如飞机上的机组人员之类的。”

云嫣端起一杯黑咖啡,皱着眉头呷了一口。

“飞机上… …好像有一个奇怪的男人,说自己是特勤九局的特工人员,还用封装的元念堵住了机舱的破口。”

男孩揉着太阳穴,绞尽脑针地回想着,

“能不能给出具体的信息?如果是国家机构的工作人员我这边就有办法查到。”

云嫣在键盘上噼啪敲击,头也不抬,

“好像,穿着一件黑风衣,下摆很长的那种,他给我看过名片… …姓石,叫石什么来着… …”

“仔细想想,林森,这条线索非常重要!”

女孩像触电般猛地挺身,一只手搭在林森的肩头,

“我、我想不起来… …对不起医生,那段记忆实在是太混乱了… …”

林森捂着前额,像太阳下暴晒的植物一般把头耷拉下来。

云嫣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探过身去,两只手紧紧握住男孩的脸颊,

“医生… …”

男孩愣愣地抬头,花岗岩一般的粗糙面颜下,晕开淡淡的红色,

“听我说,森,别着急,慢慢想,一定可以想出来的,那个自称特工的男人,他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特征,仔细想想,肯定会想起来的!”

“叫… …叫石一帆?不不,不是,是石江川?对不起,师妹,我真的… …没有办法去回忆了… …那段记忆,一想起来就充满痛苦… …”

林森像被人念了紧箍咒一般,锁紧眉头,冰凉的身子开始发颤,

“你一定可以的,森,看着我,别害怕,看着我的眼睛,就像过去那样,没有什么害怕的… …”

云嫣睁大明眸,捧着男孩发烫的脸颊,就像要拥抱上去一样。

“叫… …叫,石…

…石一川,对,就叫石一川!!”

“完美!”

她立即抽身,在电脑上输入名字,双手如灵巧的蝴蝶一般在键盘上下翻飞,

“稍等,只要动用伊斯坎德尔的内网检索系统,就算是特勤九局这样的雇员也可以轻松查清。”

云嫣眯着眼睛,很快进入到当局的内网中。输入了石一川的名字后,跳出的结果却让她瞳孔中刚刚燃起的兴奋,转瞬间彻底熄灭,

“怎么样?”

林森擦着脸上的汗水,也凑上前来。

“查无此人。”

云嫣并没有放弃,反复输了几种可能的组合进去,还是没有任何结果。

“怎么会这样?他当时还给我看了名片,上面印着特勤九局的认证公章… …”

男孩瞪大眼,只觉脑海中“嗡嗡”作响。

“情况只有一种了,那家伙的身份是伪造的。”

云嫣不假思索地得出结论,

“既然如此,那反倒有可能是坏人的同伙… …”

她刚刚陷入思索,手机突然在床头震动起来。女孩爬过林森的身子,将之飞速拿起。

手机屏幕上没有任何来电显示,只有一行德文:

Gott ist tot(上帝已死)。

云嫣的全身立刻涌过电流一般的震颤。

“怎么了医生,是谁打来的?”

林森发觉到了她的异样。

“没事,是楚老师的电话,应该是问我这边情况了。”

云嫣对男孩撒了一个谎,迅速挂断电话。

“现在不接没关系吗?”

“没事,出发前我给她说了只有方便才会接。”

和男孩就其他线索心不在焉地讨论来了好一阵子,云嫣确认林森的注意力从电话上完全转移后,才借口说肚子不舒服,溜到卫生间。

锁紧房门,女孩从睡袍中掏出吊在胸前的蓝宝石挂坠,双手紧紧握住。

一道奇异的蓝光从她的脚下蔓延开来,像涨潮的海浪一般,知道将整个卫生间都包裹了起来。

确认每一个角落都不会有声音漏出后,她掏出手机,回拨过去,

“云嫣,通信准入识别码:LW202209298912,请求接入蜂窝网络。”

“声纹验证通过,正在重新定向至行动员LWZ20451102XT51,请稍等。”

短暂却充满焦躁的等待后,话筒中传来了经过处理的男声,

“情报员fleur-de-lis,我是本部特派行动员,Orion。”

“我是lis,请讲。”

云嫣贴近话筒,轻声应答,手机内的编码器将她的声音特殊处理后,原路发给对方。

“lis,按照之前约定的,组织已经将瓦尔基莉亚计划的一号实验体救出了。”

“等等Orion阁下!”

她捂住嘴,险些惊叫出声,

“白露还要在今后的战场上继续测试性能,通过其他手段将之强行救出不能算作此次行动的上策。”

“放心,lis小姐,是通过合法手段救出的,我们替你找到了飞机上的证人,顺便动用了一下我的关系。”

“那么,上面现在的意向如何?白露还在组织手里吗?”

“上面现在没想动白露,你按照自己的计划,接回她即可。”

“我明白了。”

云嫣紧紧握住手机,神色变得如同浓墨般的凝重,

“谢谢你们的帮助。”

“另外,lis小姐,顺带一提,根据作战部与情报部的联合安排,我将成为你的搭档,前往云中市与你一起执行任务,我们将很快见面,还请多多关照。”

云嫣的眉头微微一皱,

“那就,期待以后和您的会面了,Orion先生。”

结束秘密通信,云嫣撤去覆盖在卫生间表面的蓝色光幕,仿佛刚刚跑完一场精疲力竭的长跑,只顾着大口地喘气。

如果连组织也准备渗透进云中市,那里的情况一定远比料想中的更加棘手。

敌人的真面目还未浮出水面,自己这方反而开始风声鹤唳,云嫣不知道,这场隐藏在黑魇入侵之下的无形战斗,将会给眼前这个世界带来怎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管怎样,她都会在他面前挺身而出,直到有一天她能够拥有足够的力量,将最后的真相亲手打倒。

白露静静地坐在石一川的车里,望向车窗外湿漉漉的大街,紫焰燃烧的瞳孔中,水光潋滟。

“你把头转过来吧,没事。”

石一川匀着方向盘,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一路穿行。

“石先生… …不害怕吗?”

白露紧紧攥着胸前的安全带,不敢直视车窗中那个被烈焰割裂开来的脸庞。

“害怕什么?”

“我的… …眼睛,还有伤痕… …他们说,那是… …那是恶魔才有的诅咒… …”

白露的粉唇蠕动着,本就颤抖的柔弱声线,更加支离。

石一川瞟了眼身边的少女,释然一笑,

“假如恶魔都像你一样,只怕没人会再喜欢天使了。”

少女的目光跟随着车窗上的水珠,在玻璃上斑驳的光晕中,逐渐滑落。

“石先生,能… …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为什么要救我?”

石一川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只是份内之事。”

“是阿森… …让你过来的吗?”

少女转过头,紫瞳中闪烁憧憬。

“阿森?你说那个游骑兵上尉呀,不是… …”

石一川刚想否定,瞥见少女眼中的影影绰绰的期待,旋即改口,

“… …不是他还是谁?”

“真的吗?!”

白露眼中绽放出花火般耀眼的光芒,

“而且,他还叮嘱我不要告诉你,想给你一个惊喜,不过我还是觉得让你提前知道的为好。”

石一川眨眨眼,煞有其事。

“果然是阿森… …他一定不会抛下我的… …只有阿森… …会那么在乎我… …”

少女握住手心,自顾自地喃喃着。

石一川拢了拢风衣的衣领,望了眼小鹿乱撞的兴奋少女,暗自偷笑。

他把白露送到了约定的地点。

临别前,他蹲下身,给少女戴上兜帽,

“谢谢你,石先生。”

白露双手绞紧在一起,嘴角连牵出绯色的裙影。

“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谁知道呢?”

石一川拍了拍少女的头,

“今后的日子,就看运气和缘分吧。”

在少女的目送下,他钻进车里,发动引擎。开出一个路口后,他并未立即离去,而是停在一个僻静的角落。

石一川看见云嫣和林森驾车匆匆赶到。他拿出长焦相机,将两人的照片拍照,上传到终端比对成功后,才再次发动汽车。

准备离去时,他看到了像一家人般紧紧拥抱的三人,心中某个柔软的角落在不经意间,被嫩芽萌糵的细枝,轻轻撩动。

自嘲般地叹口气,石一川打转方向盘,驾车离去。

直到回到宾馆,林森仍然无法平复激动的心情,坐在少女身边,不断地问着她分别这段时间的情况。

“好了好了,你再这样下去小露都快被你吓出毛病了。”

云嫣端上两杯热气腾腾的茉莉花茶,放到两人旁边。

“医生,小露身体这些没问题了吗?”

林森仍不放心,转向云嫣,

“我刚才给小露换衣服的时候检查过了,没有外伤,侵蚀率也控制在正常范围。”

云嫣展展裙摆,坐到两人旁边,

“可是,我还是无法相信,仅仅在昨天,一切还那么绝望… …”

男孩握紧拳头,目光落在茶杯中漂浮的花瓣上。

按照云嫣的说法,在她赶往H市的途中,她的上级、伊斯坎德尔集团医学部部长楚缇曦也在动用各种关系,终于打通在司法系统的人脉,结合利用黑客手段获取的飞机黑匣子录音记录,成功证明了白露的清白。

“没什么不可相信的,别忘了,你们的后台可是伊斯坎德尔。”

云嫣拍拍男孩的肩膀,翘起二郎腿,

“不过,小露的紫眼妖瞳和地狱之泪现在还没有消下去,是有点让人不放心…

…”

“对不起,阿云姐… …阿森,还给你们造成了,这么大的麻烦… …”

白露抿着嘴唇,垂髫轻轻拂过侧颜渐染的绯樱。

“小露,以前不是对你说过吗,在我和医生面前别这么见外,既然都住在一起了,就应该这么办?”

林森抚摸着少女前额的刘海,就像哥哥在疏导遇到心事的妹妹一样,

“应该… …把彼此看作家人。”

“这就对了,而且现在医生正好也过来了,咱们三个也可以好好享受下这难得的闲暇时光了,对吧?”

他冲云嫣挤挤眼,

“别说得我像特地偷懒过来度假一样。”

云嫣故作生气,却在嘴角泄露出浅浅的得意,

“也好,虽然去不成夏威夷,都是海滨城市,这儿的风光也还说得过去。我看附近的沙滩和海湾还不错,就姑且从百忙中抽出时间,陪你们两个随便逛一逛好了。”

“你别看医生现在说得煞有其事,回去也十有八九宅在实验室上网逛着各种衣服和化妆品,不放她出来晒晒太阳,估计过几天就会发霉。”

林森悄悄附在白露耳边,不巧被云嫣听到。她探过身来揪住男孩耳朵,像扳螺丝钉一样毫不客气地拧着,

“疼疼疼!!”

“我倒要看看,是我要发霉,还是你要上天,快把上个月买裤子的钱还给我!”

两个大人像孩子一样闹腾着,狭小的房间内回荡的欢快,久违得如同涤荡在雨季后阳光中的粼粼微波。少女坐在打闹的两人中,手背垫在唇间,忍俊不禁。

傍晚时分,云嫣拎着包逛了一圈当地的市场。由于H市并非抗击黑魇的一线战场,物资管控远不如云中市那样严格,她没费多少力气就凑够了晚饭用的食材。临回去时,云嫣收到了林森拜托她代购物品的短信。

这家伙,没想到还记得档案上的那个日子。

她轻轻哈出口气,改道去了趟面包房,出门时,手上多了一袋柠檬和一个方方正正的牛皮纸盒。

晚上,云嫣借用宾馆的厨房,亲自下厨为两人做了满满一桌子的佳肴。三个人像一家人一样围坐在一起,为成功摆脱当前的困境共同举杯。

窗户外隐隐传来熙熙攘攘的市井声,橘黄色的灯光像阳光下的琥珀般,融融地荡漾在周围。林森和云嫣还在为明天先去沙滩还是海岛争执不休,白露则在一边静静品尝着菜肴,安静得像在闭目欣赏古典音乐。

每一口菜,少女都要入获珍宝般地夹入口中,细嚼慢咽,久久舍不得吞下。仿佛这样,她待在两人身边的时光就可以无限延长,似乎如此,眼前这个流淌着家庭暖意的日常,就会给记忆足够的时间,细细珍藏。

晚饭吃到一半,林森去了趟洗手间。云嫣的手机传来轻微的震动,她点亮屏幕,扫到信息的那一刻,会心一笑。

“怎么了,阿云姐?”

云嫣眨眨眼,将手机收到的照片亮给白露。

“这是… …盈盈和子冬?”

少女紧紧盯着照片中牵着手的两人,像饥肠辘辘的孩子趴在熬着热粥的大锅边,

“等等,莫非… …他们在一起了?!”

“谁知道呢?”

云嫣收起手机,用手撑起脑袋,

“年轻就是好呀,恋爱的滋味果然要第一次尝才是最甜的。”

少女的双手在桌子下紧紧绞在一起,垂下头,眼底下飞起淡淡的红晕。

“小露如果也有喜欢的人,可得趁早抓住机会了。

云嫣动起筷子,在盘子里了无目的的翻捡着,视线余光却在暗中打量起少女,意味深长,

“毕竟,这样的世道下,时间不会给予人们太多的奢侈去相爱。”

林森回来后,云嫣又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和他继续谈笑风生起来。而少女的粉颜则像雨后的晚霞般,任由大片滚烫的绯云,如花晕染。

在桌子下,她的双手紧紧绞在一起,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镣铐束缚住,暗中挣扎,却又无从挣脱。

三人吃完饭,云嫣开始收拾起饭桌。期间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她出去接听了一阵,告诉两人,她必须立即赶回云中市了。

“怎么了,这么着急,多陪一会小露不行吗?”

林森还想挽留一下云嫣。

“不了,小露有你就够了;实验室那边没我第二天就得被公司裁掉。”

云嫣匆匆地在床上快速地打包好行李,和两人告完别,正欲出门,男孩跑到出口,一把拉住她,

女孩的心脏瞬间收缩,还好,赶在脸蹿红以前,她及时平复好心情。

“师妹。”

林森压低声音,

“听说整个三峡要塞的形势都不容乐观,一路小心。”

“都不是小孩子了,我会照顾好自己。”

“可是在学校的时候,你总说你长不大,要我陪着才敢走夜路。”

云嫣的瞳孔微微收拢,眼眸中的某些明亮的光斑,渐然黯淡。

即便如今,现在的我依然没有长大,你却不能像以前那样,总是陪伴在我身边。

想要吐露出口的心声,哽咽唇畔,却只能化作呼吸短暂而深沉的凝滞。

“你也保重,师兄”

直到关上门前,她又想起了什么,趴在门框边郑重叮嘱,

“东西放书桌上了,按你想的做就好。不过,有一点作为过来人要好好提醒:这可是会成为纪念日的重要时刻,上点心,别搞砸了。”

“什么意思?”

林森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这个意思!”

云嫣冲他挑逗般地吐吐舌尖,关门离去。

林森回到房间,白露已经收拾完云嫣剩下的残局,正弯腰趴在桌边,全神贯注地擦着桌面。不知为何,他看着少女桌前桌后忙碌的身影,鼻子中有了泪水翻涌般的酸楚。

多年以前,当他和妹妹相依为命时,林漪也总喜欢在吃完饭后,一个人默默地收着桌子,不时哼着刚从学校听来的风琴曲。

熟悉的场景,在眼前如同回忆般地重合,却早已是物是人非,斑驳如烟。

“阿森,你怎么了?”

不知觉,白露收拾完桌子,小心地在他的身边,探过身子。

“没什么… …”

他摆摆手,目光落在少女脸颊依然炽烈燃烧的伤痕。

“小露,你的伤口还疼吗?”

“没关系,我… …早就习惯了。”

白露摸着侧脸,冲男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给你敷敷吧,总戴着帽子也不是办法。”

林森从厨房中借来榨汁机,把云嫣下午从市场带回来的柠檬打成果汁,层层过滤。他像一个手艺娴熟的调酒师一般,往筛好的柠檬水中加着蜂蜜和云嫣留下的药膏,不断搅拌。小小的房间中回荡着筷子与玻璃杯碰撞的声音,宛若夜歌中的风铃,清越荡漾。

白露坐在床边,按照林森叮嘱的那样,慢慢躺平。男孩端着调好的果汁来到身边,用柠檬水润湿毛巾。

“有点凉,要是痛的话就给我说一声。”

少女报以浅浅的笑容,垂上眼眸。她感觉到男孩俯下了身子,带着夏天草香的鼻息宛若纱巾般,在她的肌肤上轻轻摩挲。

一切阒静如斯,她只听见两人呼吸的婆娑,宛如氤氲在暮色中的炊烟袅袅。不知为何,她的心跳开始加速,炽热的血液从胸脯中那颗小小的忐忑中,飞速涌出,向她的脚踝、小腹、指稍和侧颜送去滚烫的温度。

仿佛此刻,她只裹着条浴巾,伸出脚尖,慢慢浸入温泉中,那种扑面而来的暖意融融,逐渐浸没全身。

她感到了左眼下方冰凉的触觉,宛若一路蔓延的寒流般,将伤口的疼痛逐渐冻结。她悄悄睁开右眼,林森正趴在面前,小心翼翼地用毛巾覆盖住她的左脸。

少女的手在床单上触电般地抽搐一下,就在刚才,她还想搂住男孩的脖子,将他拉在身边。可是,转瞬间的冲动,宛若为春天带来花讯的信风,撩动得起少女心中情思的纷扰,却给不了她向前迈出这一步的勇气。

敷在脸上的毛巾开始起作用,她渐渐感觉不到地狱之泪的存在了。往新鲜的蜂蜜柠檬汁中兑入一定比例的锬融抑制药膏,在涂抹到伤痕附近,可以有效地缓解炎契者出现的侵蚀症状。说起来,这还是林森为少女独创的治疗方法,比单纯涂抹药膏见效更快。

“阿森。”

“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林森用湿巾不时擦拭着少女的额头。

她摇摇头,

“你听过,这么一个故事吗?”

“嗯?”

“说的是,一个叫德劳拉的神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一个长发委地的女孩子独自坐在一扇窗户前,剥着葡萄。窗外是大雪覆盖的原野,女孩子每吃掉一颗,葡萄串上就又长出一颗新的来。在梦中,女孩子告诉神父,吃完葡萄,她就要与世长辞。”

“真是一个奇怪的梦。”

林森笑了笑,将少女的一缕发丝绕到耳后,

“后来,德劳拉神父被派往修道院,为一个女孩驱魔。这孩子在十二岁生日前夕,被一条疯狗咬伤了。当神父来到修道院时,他怔住了,因为这个女孩,和他梦中的那个女孩子,竟然一模一样。”

白露的鼻翼像微风中的花瓣一般,微微翕动。

“马尔克斯的《爱情和其他魔鬼》?”

林森的话意料之外地落在耳边,少女睁大眼,瞳孔中那瓣光斑化作的小小花蕊,猛然惊颤。她像被母亲看破心事的小姑娘一样,眼底下烧灼的绯色云朵,将脸颊浸染成秋色原野般的酒红。

“嗯… …”

她的双手渐渐揪住床单,樱色黯然的目光静静垂落一边,

“是医生给你看的吧,那家伙,学生时代就把马尔克斯的小说都翻了个遍,还缠着我一起看。”

林森目光中的某些光芒,也在往事交错的斑驳中逐渐敛去,

“不过,情节基调有些灰色。”

“可是我… …很喜欢这个故事呀。”

少女扯住床单,用尽全力,吐露出自己的心声,

“神父最后爱上了女孩子,即**有人都不理解,他们还是在周围的诅咒中,疯狂地相爱了… …就像书中所说的那样,女孩被囚禁在修道院中,也要收拾好牢房,像约会一样,等待神父的到来… …神父教女孩子看书、写字,给她念文艺复兴时的那些诗歌,带女孩子看到这个世界,被童话和祝福簇拥的一面,就好像… …好像他们真的可以… …携手到老…

…”

“但是小露,最后的结局… …”

“我… …不在乎所谓的结局… …在我眼中,神父和女孩子在一起的那些点滴,就足以弥补所有的遗憾与不幸… …至少,在生命最后的那段时光中,那个女孩子,还能和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给予她拥抱的爱人,留下彼此依偎的记忆… …”

少女的声线宛如微波涤荡的潭水,逐渐变得破碎。抑制不住的暖流,涌到眼眶,将男孩的脸庞模糊成湿润的一片,

“就好像… …”

她张大嘴,带着泪流和凝噎的喘息冲击着喉咙,发出呜咽的声音,

“就… …好像… …”

就好像我们一样,阿森。

因为… …你就是为我驱走一切不幸,能够给予我最后温存的那个神父呀… …

可是… …可是,为什么… …我们… …不能像书中的神父和女孩子一样… …在这个充满悲伤的世界上,不顾一切地相爱… …

白露努力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涌。眸子中支离破碎的朦胧光影,宛若潮水倒映中的弦月,被荡漾的裂纹,肢解冰凉。

“小露,你… …”

林森愣愣地望着溺水般抽泣的少女,瞳孔慢慢收紧,

“没事… …只是被故事的结局感动到了。”

少女像在忍受烧红蹄铁的炮烙,拉扯着嘴角勉强露出笑意,却在不经意间,将眼角闪烁的星光,暴露无遗。

“毕竟… …是个悲伤的结尾呢。”

地狱之泪在脸颊上逐渐褪去,最终彻底消失,白露的瞳孔也敛去紫焰的摇曳,回归到正常女孩子的澄澈黑眸。她在床边做起来,照着镜子,摸着恢复正常的左脸,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向镜子中那个红着眼圈的小姑娘,露出一丝笑颜。

“去冲个澡吧,洗完一切都轻松了。”

林森对她说。

浴室中,白露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解开。绵软的织物抚过少女丝滑的肌肤,撩过她的柔肩、锁骨、纤手和小腿,在身上逐一褪去。她像在雪花纷扬中涅槃的天使一样,脱去尘世的羁绊,在雾气氤氲的幻境中,以临世时最纯洁的姿态,羽化如蝶。

将脱下来的衣物整齐地叠好,少女只手捂住胸前两朵含苞的棉花,在镜子前将发卡轻轻取下。柔顺的黑发如同丝绸般滑落过肩头,拂在面前。她望着镜子里赤着身子的自己,雪净无瑕的玉洁中,却又多了几分缥缈的迷幻。

唯一没有取下来的,是男孩亲手给她戴在脖间的那枚玉佩。

热水从头顶“哗哗”的流落下来,淌满少女的全身。浴室逐渐被温暖的蒸汽充盈,仿佛铺满羽毛的摇篮般,温柔的包裹着白露的纤体。她双手撑住墙面的瓷砖,闭上眼,只是任由融融的暖流,在自己全身的每一寸肌肤上,温柔摩挲。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云嫣刚才给她看得那张照片,洛盈盈和苏子冬牵着手的那个瞬间。

两个人果然还是在一起了,就像草结种子、风结叶子一样自然、而然。

哪怕随时会在战场上丢掉性命,哪怕下一秒定格的拥抱,就会成为生死相隔的永别,他们还是会那样执着地相爱,在这残酷的世道下,找到彼此最坚实的依靠。

好想,也像盈盈一样,能够在心爱的人手中,攥取温暖,可以理所当然地挽着他的手,作为爱人陪伴身边… …

可是,为什么… …我还是像以前那样… …连那几个简单的字也说不出,只能用泪水,来一次次地证明自己的懦弱… …

流水如夏天的季雨般,在耳边稀哗鸣响着,汇入脚边的地漏。少女扬起头,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橘色灯光的朦胧。流淌在脸颊上的热水,蜿蜒出枝叶交错般的纵横泪流。

就在刚刚,和他如此接近的距离,却无法将少女胸怀中的怦然心动,安然流露。

我… …失败了… …

就像那个故事一样,在世间所有恶意的压迫下,神父和女孩子最终,还是流落成阴阳两隔的陌路人。

“已经气息奄奄的女孩子,又一次梦见了那扇窗户,窗外,还是那片熟悉的雪原。她的怀里兜着一串串的金色葡萄。为了尽快吃完葡萄,她发了疯一般地将葡萄往嘴里塞着… …五月二十九日,女孩子终于一个人死在牢中,手里还紧紧攥着神父送她的那串象牙挂坠… …”

蒸汽缭绕中,少女喃喃地复述着故事的结尾。在读到小说结局的那一刻,她没能忍住蜂拥的泪流。将小说还给云嫣的时候,书的最后一页已经变得像皱皱巴巴。

书中的女孩子,至少还会有成千上万的读者为她的不幸黯然泪下。而少女死去的那一天,终究还是只能带着挣扎在思念中的苦痛,独自陨落黑不见底的深渊。

我知道… …身负这样的宿命,上天的眼中,早就没有了我这样卑微的存在。

可是,在最后的终结到来前,我仍然想,亲口对他说出那句话。

即便是不被祝福的爱,即便再没有机会,去得到他手心里的那份温存… …

白露渐渐直起身子,将湿漉漉的发丝捋成一绺,搭在胸前。

大概,只有对自己的初恋,女孩子才会像我这样,病得无可救药吧… …

少女露出一丝疲惫的笑意。一缕热水流入嘴中,却不再像泪水那样,咸涩得让人无法咽下。

洗完澡,白露换上了一袭雪纺的白纱长裙,走出浴室。林森正在书桌前看着电脑,不时在键盘上噼啪敲击。

“洗完了,小露?正好,你过来看看明天咱们要去的景点。好不容易的得来的休假,可不能这样宅在宾馆中白白浪费。”

白露走到男孩身后,轻轻屏住气息,

“阿森,我… …有点累了,可以… …找点支撑吗?”

“没关系,你方便就好。”

林森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点着鼠标,调出先前找好的网页,

“小露你看看,这个观景台还不错,可以俯瞰市区全貌,附近也有小吃街,听说这边的蒸笼包子… …”

话还没说完,他哽住了,只是呆呆地睁大眼,

少女从背后搂住了男孩的脖子,双手交织在他的胸前,而那如同牛奶般刚刚沐浴完的脸庞,则轻轻贴在了他的下颚边,微微依靠。

“小露…

…”

“对不起,阿森,我… …实在是有些累了。”

她垂着眼眸,带着水珠的发丝在男孩的脖子边,湿润抚摸,

“你继续吧,我… …听着呢。”

像是在面对撒娇的妹妹般,林森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接着给她介绍起安排的行程。少女则在他的脖间闭眼倾听着,不时点点头,缠绕在男孩胸前的手臂仿佛蔷薇,在晚风摇曳的旋律中浅浅晃动。

“另外,小露,我们的行程是从今天开始的。”

“今天?”

白露眯开双眼,

“可是,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呀。”

“就是要深夜,我们去的地方才有意义,小露,准备好出门了吗?”

林森侧过头,冲少女故作神秘地眨眼。虽然不知男孩要做什么,白露还是点着头,愉快地答应下来。

无论何时,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我都会陪着你一起去。

她飞速穿好白袜和短靴,在门边静静地等着林森。看到男孩手上提着的牛皮方盒时,少女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却只是得到男孩充满悬念的回答,

“秘密。”

出乎意料,林森并没有去停车场发动云嫣留下来的汽车,而是带着白露,在小巷中找了一辆自行车,将牛皮纸盒放在前面的篮子里,脱下外套,垫在自行车的后座,

“可能不是那么舒服,不过也只有这样才能吹到最纯正的海风了。”

白露抖了抖裙子,侧着身子坐在了男孩的自行车后座。犹豫片刻,她还是伸出手,搂住林森的腰间。

“坐稳咯!”

林森载着少女,摇摇晃晃地向前蹬去。两个人一起拐过市区的小巷,沿着静谧的海滨公路一路骑行。白露抱着林森的身子,靠在他的后背,面向大海。

漫天银河宛若千万颗水晶编织而成的缎带,从深蓝色的天穹沉入海中,在平静的海面上倒映出同样璀璨的星河连绵。垂上眼眸,少女听到海浪涌上沙滩的轻柔,宛如婴儿睡熟后的梦呓,痒痒地,挠在她心底最绵软的角落。

白露已经不想问男孩此行的目的地。她希望这样靠在林森背后的骑行,能够沿着这条滑冰公路,无穷无尽地绵延下去。只有这样,才是她和林森一起相守的永恒;唯有这般,才是两个人一起为宇宙见证的,无限静好。

梦境终归还是梦境,林森载着白露,骑到了目的地的海滩。空气中咸湿的气味越来越浓厚,少女像第一次进城的乡村姑娘一般,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奔跑到沙滩上,顾不及脱鞋就弯腰撩拨起脚边的海水。

林森停好车,拎着纸盒跟过来。他埋头看看腕表,时间马上就要接近预想中的那个截点。

还有两分钟时,他唤回白露,让她闭上眼睛,耐心等待。

少女歪着头,满脸不解。

“答应我,就闭一小会儿的眼就好。”

男孩萤火般闪烁的微笑给了她最后的安心。按照林森说的那样,白露在他的面前,双手交叠膝间的白裙,闭上双眸。

黑暗中,她听见盒子打开的声音,以及齿轮摩擦的燧击声。少女很想睁开眼,看看林森究竟在干什么。可是,和男孩的约定浮现脑海,她强压住满心的好奇,安静等待。

“三、二、一,好!可以了!”

白露迫不及待地睁眼。出现在面前的,是一方点缀着水果的巧克力蛋糕,以及跳动在蛋糕上,满目摇曳的烛光,

“小露,十八岁生日快乐,恭喜成年!”

林森端起蛋糕,轻轻举在她的眼前。

烛光照在他的腕表上,正好是十二点的时刻。

少女这才记起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那个早就在无尽的辗转与颠沛中被淡忘的日子。

十八岁了吗… …

她望着眼前如同花瓣一样跃动的烛光,呆呆地张着嘴,却不知此时该说些什么。唯有翻滚着上涌的哽咽,将千言万语的倾述,堵在喉头。

“阿森,我… …”

“快许个愿吧,这可是成年后的第一个愿望,一定要许得郑重些。”

林森闭上一只眼,辉映在暖色烛光中的微笑,跃动得如此斑斓。

她点点头,双手合十,在心中默默许下愿望,然后,轻轻探身,将蜡烛悉数吹灭。

“我能问一下,是什么愿望吗?”

男孩也有些好奇了,

“秘密~!”

学着他刚才的模样,少女双手交叠裙间,露出些许的淘气,

“如果实现了,就告诉阿森。”

“不管怎样,开始吃蛋糕吧… …”

林森无奈地耸耸肩,刚要开始切蛋糕,少女拉住他,

“等等,阿森。”

“怎么了?”

“我也有个礼物,想… …送给你。”

白露将双手绞在背后,对男孩歪头微笑,

“先…

…闭上眼吧!”

“怎么你也学起来了?”

林森挠挠头,

“先闭眼吧,一定… …会给阿森一个惊喜的!”

他咧咧嘴,按照少女指示的那样坐在沙滩上,合上双眸。

白露望着乖乖在地上坐好的男孩,心中怀揣着乱撞的小鹿,一尺一寸,逐渐挪到林森面前。

犹豫着,她反复抿着嘴唇,双手像寒风中的衣摆般,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却只是让心跳忐忑的回鸣,在耳畔徒然放大。

“好了吗?”

林森闭着眼,有些着急了。

“快、快了!”

她的嘴角抽搐着,几次尝试蹲在男孩面前,却又几次,胆怯地缩回身子。

再不行动… …就没有机会了… …

无论如何,神明大人,请… …给我… …迈出这一步的勇气吧… …

将深深吸入的一口气沉在丹田,少女终于下定决心,背着手,闭上双眸,俯身吻在了林森的前额上。

粉唇柔软的触感瞬间传遍男孩全身,他惊愕地睁开眼,却只是看见白露戴在胸前的那颗翡翠玉佩。

“小露,你… …”

“阿森,我… …我…

…”

少女缩回身子,睁大澄澈的双眸,望着林森,樱色的粉唇无法控制地颤动着,

“阿森,我、我喜欢你… …”

林森的瞳孔在刹那间,收缩成心悸的一瞬,

“等一下,小露,你… …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 …阿森!!”

这一次,她用尽了全身气力,将郁积在胸口的心声,悉数喊出,

“很早、很早就开始喜欢了… …无论是悲伤、喜悦,我所有的感情,全部都因你而起… …你的难受、你的酸楚、你的无助,都能在我心中掀起同样苦痛的波澜… …因为… …这颗名为心脏的眷念,在我… …在我爱上你的那一刻,就已经… …完全属于你了呀… …”

白露的声线被愈渐浓烈的哽咽声逐渐支离,斑驳的泪光涌上她的眼眶,随着少女惊颤的身子,涟漪般摇曳。

“我想… …一直留在阿森的身边,永远和你在一起… …即便做不到… …也一定要你听到这个声音… …因为… …因为,我太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纵横的泪流在少女脸颊上蜿蜒开来,她抽噎着,想要堵住不断涌出的泪水,却只能任由更多的晶莹,从指缝间,斑驳渗透。

为什么… …为什么要哭… …终于… …对他告白了自己的心声…

…这个时候,不应该是… …我最开心的时候吗… …

愈是这样想,她越是控制不住泉涌般的泪水。终于,少女再也忍不住,像躲避怪物追赶般,转身向海滩的另一头,拼命跑去,只留下男孩一个人,呆呆地愣在原地。

白露用小臂遮住不断流泪的眼睛,在沙滩上一路奔逃,呼啸的海风缭乱着她纷舞的发丝和白裙,飞溅的沙粒袭上裙摆,在雪净的纱裙上沾染出斑驳的污渍。

跑得累了,她爬上一颗硕大的礁石,弯下腰,面对着不断在面前拍击的海浪,大口喘气。

我… …到底还是像以前那样… …软弱得无可救药… …既然知道自己身负这样的命运,无法给他属于爱人的幸福,为什么… …还要这样鲁莽的告白… …最后只能这样狼狈地逃走… …

可是… …就这样,我能逃到哪里去,没有他在身边,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我的容身之所,还有谁会去接纳,这样遍身诅咒的我… …

她一步一步,挪到礁石的边缘,任由浪花碎裂的水雾和连缀开来的泪花洗刷着自己的面颜,将那残存的最后执念,分崩离析,

少女双手按在胸口,就要从礁石上跳入海中,一双手从背后突然伸出,搂住她的纤腰,将少女一把揽入怀中。

“小露!!”

“阿森… …”

她倒在男孩的怀里,却依然是止不住的泪流,

“对不起… …阿森…

…我说了这么多奇怪的话… …”

没有更多的回答,男孩一手托住少女的腿腕子,一手护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抱起来,一步一步,小心挪下礁石。

因为害怕,她下意识地抓紧林森胸前的衬衣,紧紧贴在他的胸膛。

来到安全的平地后,林森轻轻放下白露。

“阿森,现在的我… …一定很让你讨厌吧… …”

少女捂住飘舞的裙摆,却被飞扬的发丝,再次模糊视线。

林森凝视了白露几秒,突然伸出手,将少女再次按在怀中,紧接着,他的吻仿佛点亮黎明的第一缕晨光般,温润地落在她的脸颊,

白露瞪大眼,连呼吸,也化作嘴边震颤不已的凝滞。

这是少女十八年来,得到的第一个吻,完完全全,属于她自己的初吻。

“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小露,我才是最该道歉的那个人。”

林森抚摸着怀中少女的发丝,身子也如风中竹叶般,止不住地晃动。

“为什么,阿森… …”

“上大学的时候,云嫣,是我的师妹,也是我曾一直在追求的女孩。可是,到最后,我也没勇气对她说出‘我爱你’三个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别的男生搂入怀里… …到后来,我和漪儿相依为命的时候,作为哥哥,我想尽最大努力地守护她的幸福,却也只能是在一边看着,她死在怪物的血盆大口中… …”

林森的十指深深地陷入少女的发丛中,

“这么多年了,我早已没有了去爱上一个人的勇气,在这样命如草芥的时代,我太害怕,一旦将这颗心交与他人,就会很快在生离死别的折磨中,伤得鲜血淋漓。很可笑吧,小露,为了避免受到伤害,以为自己不值得被人去爱,干脆连爱与被爱的尝试,都全部抛弃。我唯一能做到的,只有在战场上拼命杀敌,用鲜血喷涌的**,去弥补心中的空虚… …”

白露趴在林森的怀里,静静倾听。忽然,她探出柔软的小手,摸在男孩耳边,沿着他脸颊的轮廓,一路抚摸,

“不管怎样,阿森,我都愿意一直在你身边,陪伴着你。即便… …全世界都吝啬得不会给予你分毫的在意,我都会将自己爱恋的这份心意… …毫无保留地,全部给你… …”

“谢谢你,小露,你真的愿意… …一直待在我身边吗?”

“嗯。”

“我们… …真的能像普通的恋人一样… …平凡地相爱,又无所畏惧地,迎接一切挑战吗?”

“我会连着阿森的那份,一起努力的!”

“在这样残破不堪的世界,真的… …有我们的未来吗?”

“只要能和阿森一起坦然地面对,无论什么样的未来,都是对我最真切的祝福。”

“我们… …在一起吧,小露。”

心中渴望已久的回答,被男孩的声音,无比真实地印证,少女睁大眼,连眸中的泪水,也在瞬间绽放出欣喜的光芒。

两人对视片刻,再次拥吻在一起。柔润的双唇重合着彼此用心跳确认的温度,如胶似漆,而又顺滑如丝。白露抓住男孩背后的衬衣,而林森的手,也滑过少女白皙的侧颜,插入她耳边的发丛中。两人宛如一尊雕像般,用合二为一的搂抱,定格住时光流逝的匆匆,唯有海浪不断的翻涌声,宛如教堂中敲响的祝福般,稀哗着撒落一地的雪花。

凌晨时分,两个人牵着手,一起漫步在沙滩边。没有言语,猎猎作响的海风早已代替了一切的情话,将两人跳动的心脏,牵连在一起。

“等一下,小露。”

“怎么了,阿森?”

少女上前一步,挽住林森的手臂。

“你看,海里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真的吗?”

她踮起脚尖,好奇地张望着,却什么也没发现,

“在哪儿?”

“你凑近点看看,就在海里的那个位置,说不定是传说中的荧光海藻呢。”

林森搂住白露的肩膀,从着海里指了一个方向。少女这才松开他的手,提着裙摆来到海中,仔细寻找着,还是一无所获。

“奇怪了,哪有什么东西在发光呀。”

她回过头,原先两人站立的地方空空如也,男孩消失了。

少女慌了神,立刻焦急地搜寻起林森的身影,却不料,有人从身后泼来大片的海水。

毫无防备的白露被海水浇了个透心凉,裙子全部湿透。转过身,果然,刚才消失的男孩又戏剧性地出现在了旁边。

明白上当的少女立即撩拨着海水,对男孩展开还击。两个人在大海中嬉戏着,在黑暗里打着激烈的水仗。她一面躲避着男孩凌厉的泼水攻势,一面弯下腰,将连片的海水掀向对方。击中男孩的兴奋大吼和被海水淋湿的刺激叫喊交织在一起,将少女的笑颜舒展得如此开怀。

直到两人的身子都被海水彻底湿透,精疲力竭的男孩才拉着少女,一起倒在沙滩上。满天繁星在他们头顶静谧地闪烁着,仿佛小夜曲拉出的旋律,在两人的瞳孔中点亮同样璀璨的奏鸣。

白露躺在林森的臂弯中,看着不断打哈欠的男孩,忍俊不禁。

湿透的裙子冷冰冰地贴在少女的身子上,却无法让她感到任何一丝的寒意。世界从未像眼前这般光明,即便身负诅咒,她也能牵着心爱之人的手,从容不迫地走下去。

“我想… …有那么一天,会有一个男孩子牵着我的手,搂着我,在我害怕的时候,会用尽力的拥抱为我遮挡一切… …”

“他会为我披上婚纱,我们一起重叠着彼此的手心,庄严宣誓… …”

“我们会一起旅行,尽管世界已经如此残破… …我们还能够在这黄昏一样的景色中,尽情拥吻,哪怕死亡在明天就回来临,只要在他的怀里,我就永远不会再害怕什么… …”

同样是撒满星光的夜晚,曾经告诉龙小七的期盼,重复在少女耳畔,却只能由她一个人,独自感会。

我们曾经约定,要一起坚持着活下去,直到看到彼此能够牵着爱人的手,走入幸福的殿堂。

这个晚上,我和自己爱着的男孩,成为了彼此眼中最珍重的恋人。

谢谢你,小七,愿在天国的那一边,你也能收获自己真正的幸福。

(第三章完,敬请期待第四章“风雨欲袭”)

PS:由于临近期中,作者菌这里的论文堆得有点多了,不得不将《天陨Alpha》停更一周,敬请各位读者大大谅解(ó﹏ò。)另外,大家有什么建议或者想法,欢迎添加作者QQ1736005905私戳~只要有时间一定为读者大大们解答~最后,天气日渐转凉,大家一定要记得及时增添衣物,保重身体哦~鞠躬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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